清华园,作为两位高智商学霸的结晶，时宇宙记事很早。

他能清楚地记起，五岁某个夏日的午后,姑奶奶曾把他抱在膝头翻相册,指着父母在清华新生舞会的合照，给他讲起两人曲折的爱情故事。

“你爸妈是高中同学，你爸当年可痴情啦,高一本来有竞赛提前保送回北京的机会，为了你妈，他直接放弃了。”

“俩孩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恋偷偷在一起的，一谈五六年，谈到了读研，等家里发现时候,两人都已经分不开了。你祖母大发雷霆，你想啊,时景是他俩最优秀的宝贝大孙子,在他们心里仙女都配不上,找个云南小镇来的姑娘做媳妇儿，那地名小得地图上举着放大镜都找不着，还是单亲家庭的孩子，她们哪里肯愿意呢。”

看着时宇宙懵懂的样子,她轻叹口气。

“太难了,那时候全世界都跟你爸作对,逼他分手。”

刚上初中的小姑姑好奇偏头问，“那最后堂兄答应了没？”

“当然没有——”

女人话音一转，“不过他俩当时还是分手了。”

少女急了：“为什么呀？”

“你想想你祖父祖母那雷霆手段，是普通人能搪得住的吗？就去找你堂嫂聊了一回,你堂嫂脾气也真够大的，骨头更硬，当天晚上就跟你堂兄吵架，然后申请跑去美国读书了。那晚下着暴雨呢，几l十公里路，你堂兄怒冲冲回来拍门，问你祖父祖母跟她说了些什么，老人家当然照实说喽，给你堂兄气坏了呀，失魂落魄地走了，这一走，好家伙，三年都没再回过家。”

“逢年过节的，大家伙儿叫他回来吃饭，你大伯、大伯母，你哥……几l个人轮流去研究所找他，他电话倒是接，人也见，就是不肯回来。心里憋着气，藏着怨，觉得一大家子人都是害他失恋的元凶，用过时的门第观念令他痛失所爱。”

小姑姑撇嘴。

“可不是吗？祖母真坏，比西王母娘娘还坏，金簪子一扔，就给人家两口子划道银河出来。”

“也不能全怪你祖母啊。”

女人想了想，找借口抗辩，“那当时咱们家，确实就没有过这种先例，大家都找了门当户对的伴侣。再说后来，他们不也认错妥协了吗？不忍心看你堂兄痛苦，他这么虎，全家人还都顺着他的毛捋。结婚就结婚吧，让你祖母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，亲自打电话给余葵服软。”

“做错了事情道歉不应该呀？”

“应该是应该，但有时候也要分分对象……”

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，她的话噎在喉间，硬着头皮输出：“嗨，成年人的世界比较复杂，你不懂，你祖父祖母什么人呐，那放在从前，跺下脚都要地震的人物，给她一个小辈赔不是，多没面儿啊。”

“妈妈！”

小姑娘生气，“你这人怎么摇摆不定的，到底站那边儿，人怎么能在真爱至上派和现实门户派中间反复横跳，你都不看偶像剧的吗？

”

“当时我肯定站门户派呀，现在嘛……”

“小宇宙这么可爱，谁能抵挡得住我们小宇宙，是吧？来姑奶奶亲亲——叭。”

她捏着男孩脸颊的软肉，又使劲蹭了蹭，才道:“现在你堂兄堂嫂这么恩爱，人家说宁拆十座庙，不毁一桩婚，今天想想，还好当时没把他俩拆散，不然我岂不是缺大德了。”

小姑姑这才满意，搂着她脖颈撒娇，“那还差不多。”

时辰进门时零星听到几l句。

插话进来，“妈，过去这么多年了，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想明白。你真信家里有谁有能力左右时景的主意啊，那小子从小能耐就大着呢，又会把控人心，鬼精鬼精的。三年没回家，讲白了就是跟你们抗议，这次拿捏住了，以后你们就再也管不了他婚姻的事儿了。”

“哼。”

女人生气了，“我管不了他的，我能管你的，你那个朋友，我看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要的，你弟媳家庭出身再普通，起码人实打实从那环境里走出来，考上清华，读了耶鲁的硕士，做过大公司主美，又当了漫画家，基因也好。你呢？你领回来那姑娘，除了买包儿花钱吃喝玩乐，还会什么呀？以后生个比你还笨的孩子，上个比你还差的学校。”

“……说着说着，怎么又扯我身上来了。”

时辰仓惶逃离战场。

阳光穿透繁茂的白玉兰绿枝间隙，洒在相册上，碎金般的光点在塑封的页面上浮动。

时宇宙认真看完，短白的手指又往后翻了一页。

中间夹着一张时景在纽黑文市绿地广场的独照。

那是他们分手的第一年，余葵从清华到纽黑文市耶鲁大学攻读艺术硕士。

抽出照片。

背面空白处力透纸背写了一行——

“我认为最深沉的爱，是哪怕只能从别人那里听说你的只言片语，也能按捺冲动不去见你。

一切为了黎明。”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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