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太君拨着新串的佛珠，突然伸手掐住婢女下巴，“这眉眼倒像极了浣衣局暴毙的春杏。“她染着凤仙花汁的长甲划过婢女颈侧朱砂痣，“奉晖觉得呢？“

卫奉晖剑柄“铛“地击飞老太君腕间玉镯：“祖母慎言！“碎玉崩溅时，姜怀虞忽然瞥见镯子内壁刻着的“承平三年制“—正是先帝驾崩那年。

“好大的火气。“老太君抚着腕上红痕，从怀中摸出明黄绢帕，“今晨皇后召老身进宫，说是要给奉晖赐婚。“她抖开帕子，露出半块刻着凤纹的羊脂玉珏，“镇北侯家的嫡女，中秋便要及笄。“

姜怀虞袖中银针倏地刺破指尖。十年前镇北军哗变，先卫国公正是持此玉珏进宫请罪，回来时却只剩装在沉香木匣里的半截断剑。她忽然轻笑，染血的指尖划过玉珏裂隙：“难为皇后惦记，只是奉晖昨日已收了陇西李氏的缠臂金。“

窗外惊雷炸响，暴雨裹着个血人撞进花厅。卫奉晖的副将挣扎着吐出半枚虎符：“少将军...玄铁...在邙山...“话音未落，老太君佛珠重重砸在染血的虎符上：“好个卫国公府！私铸兵器可是要诛九族的！“

姜怀虞拔下金镶玉步摇，尖头正对老太君咽喉：“您当年用这招扳倒护国公嫡子时，可曾想过九族里也有卫家？“她忽地转头看向浑身紧绷的儿子，“晖儿，给老太君看看你藏在剑格里的东西。“

卫奉晖拇指按下睚眦左眼，剑柄弹出半卷泛黄婚书。老太君看到“晁氏淑媛“四字时，脸上皱纹突然扭曲如蜈蚣：“你们竟敢...竟敢挖出...“

“挖出您四十年前活埋在西郊别院的那位庶妹？“姜怀虞将婚书凑近烛火，火苗蹿起时，暴雨中突然传来弓弦震动声。卫奉晖挥剑劈落三支弩箭，箭簇上淬着的孔雀胆在青砖上灼出白烟。

老太君佛珠散落一地，她盯着窗外晃动的黑影突然狂笑：“今夜子时...“话未说完，姜怀虞的银针已没入她哑穴。院墙外忽响起急促梆子声，混着兵马司的呼喝渐行渐近。

“母亲，玄铁其实...“卫奉晖剑尖还在滴血，却见姜怀虞拾起地上断镯，露出内里中空的夹层—半片青铜虎符正泛着幽幽冷光。檐角铜铃骤响，带着塞外风沙的气息。

……

鎏金烛台爆了个灯花，姜怀虞的护甲轻轻摩挲着青瓷盏沿：“三郎在云州剿匪三月有余，前日家书说寻得个翡翠矿脉。“她余光扫过晁老太君骤然绷紧的腕骨，“说是要献给贵妃制套头面。“

卫奉晖的玄铁护腕突然磕在案几上：“三弟信中说矿脉在野狼谷？“他蘸着酒水在桌面画出弯月形，“上月北狄流寇正是在此绝迹。“

晁老太君腕间的蜜蜡佛珠“咔“地裂开：“老身记得，野狼谷往东三十里......“

“正是卫国公当年中伏之地。“姜怀虞的丹蔻突然戳破茶盏上的寒梅图，“三郎这矿脉图绘得精细，连谷底暗河都标得清楚。“碎瓷片划过她指尖，血珠滴在矿脉图的朱砂标记上。

卫奉晖突然抽出腰间软剑，剑锋挑起晁老太君的沉香念珠：“这串伽南香，三弟去年在云州猎得的吧？“十八颗珠子在剑尖打转，露出内壁刻着的北狄符文。

晁老太君枯槁的手抓住案角：“晖儿说笑，这是贵妃所赐......“

“贵妃娘娘的恩典，刻的却是北狄祭司的祷文？“姜怀虞忽然掀开鎏金食盒，端出碗血燕盏，“就像这燕窝，说是暹罗贡品，炖的却是云州野蜂蜜。“

卫奉晖剑锋骤转，劈开血燕盏。金丝燕窝里裹着枚青铜钥匙，齿痕与刑部大牢的狱锁严丝合扣。姜怀虞轻笑：“三郎上月截获的北狄密使，招供说这钥匙能开雁门地牢。“

窗外忽有惊雷炸响。晁老太君踉跄起身，腰间禁步的玉珏突然坠地。姜怀虞的护甲抢先一步踩住玉珏，背面赫然刻着卫奉曜的生辰八字。

“老太君这玉珏，雕的可是北狄狼神？“卫奉晖的剑尖抵住玉珏纹路，“三弟襁褓时，胸口就有这样的胎记。“

暴雨拍打着窗棂，姜怀虞突然撕开袖中密信。火漆印着贵妃凤纹，信纸却浸着云州特产的松烟墨：“三郎的身世，贵妃倒是比我这做母亲的还清楚。“

晁老太君突然剧烈咳嗽，帕角渗出蓝血：“娘娘也是为卫国公府着想......“

“三年前国公爷中伏，敌军怎知他会夜探野狼谷？“姜怀虞将密信掷入香炉，北狄文字在火光中显现，“除非有人在他襁褓时就埋下引路的狼神印。“

卫奉晖忽然扯开衣襟，心口狼头刺青泛着朱砂红：“儿子这胎记，怎么跟三弟的......“话音未落，晁老太君的佛珠突然爆开，毒粉直扑他面门。

姜怀虞广袖翻卷，十二幅湘绣屏风轰然倒塌。卫奉晖的软剑绞碎屏风木架，露出暗格中泛黄的襁褓——绣着北狄皇室的鹰狼图腾。

“当年贵妃送来的贺礼，老太君可还记得？“姜怀虞的丹蔻划过襁褓血迹，“这上面的血，是产婆的。“

晁老太君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，枯指撕开脸上面皮。人皮面具下，刑部海捕文书上的刺青赫然在目：“卫国公夫人果然名不虚传。“

卫奉晖的剑锋已抵住她咽喉：“北狄第一易容师，鬼面罗刹。“

假老太君袖中突然射出淬毒银针，姜怀虞旋身甩出十二枚金镶玉镯。玉镯撞碎银针的瞬间，卫奉晖的软剑已挑开对方衣襟——心口狼神刺青与卫奉曜的胎记分毫不差。

“三弟知道自己的生母尚在人间吗？“卫奉晖的剑尖渗出血珠，“或者说，北狄长公主殿下？“

暴雨如注中，姜怀虞忽然敲响青铜罄。暗门应声而开，真正的晁老太君被铁链锁着拖出，口中塞着那枚带毒的东珠。

“戏演够了。“姜怀虞将襁褓掷在案上，“三郎带着钨金矿脉图，此刻应该到雁门关了。“她突然轻笑，“您说北狄王看到外孙献上的投诚礼，会不会老怀大慰？“

卫奉晖的剑锋划过假老太君面颊：“还要多谢您教的易容术，三弟扮作流民的模样，连我都险些认不出。“

惊雷劈开夜幕时，姜怀虞抚摸着襁褓上的血迹。二十年前产婆临终塞给她的血书，此刻才完全显形——“双生子，狼神印者弃之“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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