愚钝些的，只是觉着宋如心的话奇怪，那聪慧敏锐些的，早已察觉到宋如心与尚书之间的暗流涌动。

脸上挂着真切的笑意，宋如心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，距离尚书很是接近的位置，有几个丫鬟小厮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
若是平日，或是时候再往前推一些，她定然是不知这些人有何蹊跷的，但有了沈承颉留下的暗卫，这般日常接触，宋如心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不对劲儿。

尚书附近的那些个下人，不仅都是练家子，许是还跟暗七暗十一般，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或是杀手。

只是能让宋如心看出来，便足以得知是不如沈承颉手下那些人的，尚书这方面倒是输给了他最为看不顺眼的沈承颉。

宋如心的神情自然，眼底的笑意不似作假，若不是尚书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，许是也要当成是个‘前朝的笑话’了。

当众发作未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，尚书只能强迫自己也挂上笑容，这笑容乍一看倒是很真切，心底到底有多少恼怒与愤恨，便只有他自己清楚了。

“这笑话说得好，老夫倒是不曾听过，宋姑娘是从何处听来的？”

尚书看似在询问，实则已是暗地发难，若是宋如心推说不知，便要刨根究底，直至她将旁人推出来挡灾。

那挡灾之人自是没有什么好下场，尚书连如何将他所研制出来的那些个私刑用个遍，都已然有了念头。

奈何宋如心不接招。

她又是满上了一杯果酒，好在女眷这头的果酒不易醉，不然她也不敢一杯接一杯，在尚书府里醉倒了，扶出去便不知还有没有声息了。

宋如心朝着尚书敬酒，面上的笑意不变，她笑得眉眼弯弯，又本就生得好看，令人平白生出几分好感来。

只除了尚书。

“民女不止一次听闻过尚书大人的传闻，如今见了面才知，闻名不如见面此话，颇有道理。”

宋如心又是面上的恭维，旋即她话锋一转。

“坊间传言尚书大人身侧能人异士众多，如同民女这般没有见识之人甚多，若是能得见一面，或是听上个三五句教诲，许是也能开个窍。”

想与尚书搭上关系之人众多，面上顺从暗地里对他意见颇多之人也不少，宋如心此话一出，便有不知心底究竟作何想的人物附和。

一时之间，倒是让尚书有些下不来台。

尚书索性不言语，他只面带笑容命人又上了些难寻的好酒。

在尚书那些狗腿子的助力下，此事很快被带过，席上许多人都在夸赞手中的美酒。

宋如心亦是坐了下来，她一副在享受品酒宴的架势，但后头再上的酒，却是一口没动。

眼看着桌上的酒壶越堆越多，宋如心眼底的冷意更浓烈，面上不过是低垂了眉眼。

她如此得罪尚书，自然不会换来更好的待遇，眼前的酒水即便没有令人立即毙命的毒药，想必她喝下去也不会太舒坦。

“宋姑娘可是对奴婢呈来的酒不满意？宋姑娘可是贵客，若是有更心仪的酒水，可与奴婢提，奴婢定然要更换了的。”

一个穿着打扮透露着主家奢靡的丫鬟主动迎了过来，她语气柔和亲切，姿态也摆得低。

只是那说话声不曾压低，几句话之间，便引来了许多打量的目光落在宋如心身上。

拒绝了许是要被架起来，这可是尚书大人的品酒宴，凡是上桌的酒水，无一是寻常可见，她要当真顺着话头让换酒水，未免跳了坑。

宋如心眼眸流转，她佯装出满脸的喜意，眼底波光粼粼。

“尚书大人府上的酒水，便是将整个京城翻过来，也寻不到更好的了。是我酒量差了些，又贪嘴，前头那些果酒喝了个干净，此时不仅有些晕乎，还喝不下旁的了。”

她几句话便将丫鬟的心思堵死，喝醉了自然要上醒酒汤，宋如心若是喝下那不知加了些什么的醒酒汤，还不如此刻选一壶心仪的酒水灌下去，左右结果也不会有多大的差异。

又是微醺，又是连水都喝不下，宋如心将丫鬟的心思挡得严严实实，偏生一副笑盈盈的模样，寻不出差错来。

丫鬟见状亦是心中暗恨，恨宋如心警惕心太强，平白让她失了个立功的机会。

出身尚书府的丫鬟怎会是喜怒写在脸面上之人？她装出担忧模样，顺从地点了头。

“宋姑娘若是身子不适，定要唤了奴婢来。”

宋如心点头应下，她一只手杵在桌子上，轻轻地扶住脸颊，看着倒真像是吃酒吃多了。

尚书早已注意到此处，宋如心不去寻他晦气，他便装作不知，心底暗暗有了主意，只管对那些阿谀奉承之人笑颜应话。

品酒宴向来是结束的稍早些的，天黑不曾黑透，便已然散了。

宋如心亦是要走的，不等她离席，便听见身居高位的尚书关切的问话。

“宋姑娘这是吃酒吃得多了吧？老夫瞧着你不大精神，相府侯府与老夫这府邸隔得有些远了，不若今日便歇在西厢房，老夫派人去府上给个信。”

留在虎狼窝等着被啃成骨头吗？

宋如心闻言便觉着好笑，何况对上尚书那一脸的关切，更是忍不住了。

分明恨她恨到想要将她剥皮割肉，却是要装出这副和善的模样，也不知这小心眼的尚书，是否快要将自己给气死了去。

“尚书大人爱民如子，臣女感激！只是早已让人备了马车在府外，又是寡女一人，怎好留在尚书大人的府上？只好拂了大人的意。”

尚书闻言便还欲再劝，不想宋如心那澄澈的眼眸看了过去，又是开口说道：“尚书大人如此热情好客，臣女还以为是席上说错了话，要留臣女灭口呢！”

这话说得直截了当，尚书的脸色当即变了，当众道出他心中所想，这宋如心还真是如同泥鳅般难以拿捏。

他强行撑起笑容来，“宋姑娘这便是说笑了，今日老夫与你可当真是如同忘年交了，席上谈得可谓是十分痛快。”

痛快？痛苦才是吧。

宋如心闻言也不语，客客气气行了一礼，便转身径直往院门处去了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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