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场大雪，在深夜悄然降临。

秦陌川向来警觉，天还未亮便已醒来。窗外一片莹白，雪絮仍簌簌飘落，将整个青云秘境覆上一层松软的银毯。他轻手轻脚地起身，生怕惊扰了身旁熟睡的柳如烟。

炉火将熄未熄，屋内仍暖融融的。他添了几块炭，将无邪做的供暖装置打开，过一会儿屋里就暖和起来。回头见柳如烟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睡过的位置蹭了蹭，唇角不由微微上扬。

\"再睡会儿。\"他俯身替她掖好被角，声音低沉温柔，\"外头下雪了。\"

柳如烟迷迷糊糊\"嗯\"了一声，长发散在枕上，衬得一张脸莹白如玉。秦陌川忍不住用指背轻蹭了蹭她的脸颊，这才披衣出门。

院中的积雪已没过脚踝。秦陌川先去了厨房，生火熬上一锅小米粥，又切了几片腊肉蒸上——这是柳如烟爱吃的。灶膛里的火光映着他冷峻的眉眼，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。

粥香渐浓时，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。秦陌川推门一看，三个小脑袋正鬼鬼祟祟地从厢房溜出来——

\"爹爹！下雪啦！\"安儿第一个发现他，欢呼着扑过来，小脸冻得通红也不在乎。

岳儿和宁儿也兴奋地跟过来，一个手里攥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小铲子，一个抱着个破陶罐，显然准备大干一场。

秦陌川皱眉：\"穿鞋。\"

三个孩子这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脚跑出来的，吐了吐舌头，又你推我挤地回去穿鞋袜。

等柳如烟醒来时，窗外早已热闹非凡。她裹着棉袄推开窗，只见院子里——

安儿滚了个歪歪扭扭的雪球，正追着岳儿要往他衣领里塞；宁儿安静地堆着一个小雪屋，还细心地在\"门\"前插了两片树叶当装饰；而秦陌川在不远处劈柴，斧刃在雪光中闪着寒芒，每一斧下去，木柴都整齐地裂成两半。

\"你们几个！\"柳如烟急得推开窗，\"大清早玩雪，着了凉怎么办？\"

孩子们闻声抬头，一个个早成了小雪人——安儿的睫毛上挂着冰碴，岳儿的袖口结了一层薄霜，连最乖巧的宁儿发梢都沾满了雪沫。

秦陌川放下斧头：\"去泡温泉。\"

三个孩子顿时欢呼着往后山跑，柳如烟赶紧追出去：\"先把湿衣服换了！\"

青云秘境后山的温泉山洞是天然形成的，秦陌川早年用青石砌了池子，冬日里雾气氤氲，恍若仙境。

柳如烟把孩子们挨个拎进更衣的小木屋，换下湿衣，裹上厚毯。安儿最不安分，光着脚丫就要往池子里跳，被柳如烟一把捞住：\"先试试水温！\"

\"娘亲，我不冷！\"安儿扭得像条小鱼，\"爹爹说泡温泉能强身健体！\"

秦陌川的声音从隔壁那边传来：\"坐稳了再下去。\"

小丫头立刻老实了，乖乖坐在池边，只把小脚丫探进水里划拉。温热的水流漫过脚背，她舒服得眯起眼：\"像喝热汤一样暖和！\"

隔壁传来岳儿的惊呼：\"爹爹你看！水里有小鱼在咬我的脚！\"

那是温泉特有的小鱼，专食死皮。柳如烟这边，宁儿也发现了这些小生灵，惊奇地伸手去碰，又被痒得咯咯直笑。

雾气朦胧中，柳如烟靠在池边，看着三个孩子嬉戏。温泉水滑，洗去一身寒气，连带着早起的困倦也消散了。

\"娘子！\"秦陌川的声音突然从入口处传来，\"我拿了些药浴包来，孩子们泡完这个更不容易着凉。\"

柳如烟出来看到雾气缭绕的水雾中秦陌川拿着药包道：\"娘子莫要生气，我知错了，就是看见孩子们玩的高兴一时心软了！\"

柳如烟冷冷地\"嗯\"了一声，吓得秦陌川差点滑进池子里。看来自己大意了以为就让孩子们玩的高兴，忘记她们身子到底娇弱，外一病了真是不知如何是好，心里期盼着别真病了才好，要不娘子怕是要气急了。

泡完温泉，一行人浑身冒着热气往回走。雪仍在下，但孩子们已经裹得严严实实——安儿戴着兔毛耳罩，岳儿围着狐皮围脖，宁儿则被秦陌川用大氅整个裹住，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
柳如烟走在后面，忽然听见\"咔嚓\"一声轻响——

\"什么声音？\"秦陌川警觉地回头。

柳如烟却笑了，指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梅树：\"瞧。\"

积雪压弯的枝头，竟有一朵红梅凌寒绽放，娇艳欲滴。

\"是冬君给孩子们的礼物。\"柳如烟轻声道。秦陌川会意，折下一小枝递给前面的安儿。小丫头惊喜的欢呼声顿时响彻山谷。

回到院里，秦陌川已经摆好了早饭——热腾腾的腊肉粥，刚烙的葱花饼，还有一碟柳如烟腌的脆萝卜。孩子们饿狼似的扑上桌，哪还有半点玩雪受寒的样子。

柳如烟正要落座，忽觉颈间一暖——秦陌川不知从哪变出一条雪白的狐裘围领，正低头给她系上。

\"下雪天，别冻着。\"他言简意赅，手上动作却轻柔至极。

“嗯。”柳如烟有些缓和了下来，自家夫君常年在外自是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，自己又何必同他生气呢，万一真病了小心照顾便是了。

满桌哄笑中，今年的第一场雪，悄然化作了药谷屋檐下的晶莹冰凌，也化作了每个人心底最温暖的记忆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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