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，和柴火劈啪的轻细响声。

艾利克斯笑了笑。

其实他也不怎么怕被听到。也不在乎没被听到。他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。仅此而已。

他不像英格尔那样爱害羞。

英格尔他，锋利的话很乐于直言，柔软的话语反倒不怎么坦率。

炉子里的火烧得面庞发烫，艾利克斯怕过于闷热，于是挥手用魔力熄灭了一部分。

他看着英格尔略带笑意的睡颜，心想：

【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多的笑容。】

他会当着孩子的脸说一些严厉刻薄的话，但又会在抱着孩子的时候无意识地露出心软的笑容。

他在家人的拥簇下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，总是知道如何获得他们心疼的爱意和目光，并且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。

他会看着一整面开满废墟墙垣的风舞花，在太阳下突然笑出泪。

偶尔逛集市的时候买回来一捧馥郁的花，就用干草秆系起来吊在墙上等待它的香气填充满整个房子，再慢慢等它风干。

秋天收割的花朵现在正悬挂在墙上，紫色仍然鲜活，香气似乎还残留着，他舍不得它干枯，用魔力保存着它。于是在房间里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笑起来。

他嘴上说着讨厌人多的地方，但当他们旅行到一座陌生的、热闹的城市，他会看着喧嚷的人群，不自觉走入他们，看他们的开怀大笑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。

他会看着广袤的平原，清澈的蓝天雪山，五颜六色的牧草花，洒满草场的牛羊群，露出心化了一般的微笑。

他会吃着喷香刚出炉的面包，笑着和热情的老板互相夸赞，再因为捧回一大袋老板硬塞的面包而露出无奈的笑意。

一切的一切，都让艾利克斯意识到，

他是真的爱着这个世界，这个世界的风景，这个世界的人，这个时刻的一切美好的事物，这个世界以及它所带给他的一切。

谁能想到这样的人曾有好几年脸上都难以露出几次勉强的笑容呢？

他曾经路过世间最绝望的角落，见证过最残忍黑暗的风景。

但他仍然相信世界的美好，并给予它毕生的祝福。

这是他全心全意爱着的世界。

这是他救下的世界。

艾利克斯也曾经在和他聊天的时候听他说起过自己的过去，他们也会聊战争时期的事情。

现在想想，

当一个人能够笑着诉说自己过去的苦难的时候，不代表已经从那段回忆走出来，或者忘掉了那段回忆，但是一定代表他现在已经过上了平稳安详的生活。他现在的幸福会给他支撑下去的力量。

艾利克斯曾经有一段时间，非常害怕英格尔再出什么意外，或者是某天他一醒来就消失不见。

是英格尔的许许多多的笑意和平和的生活姿态消磨了他的恐惧。

他们都不需要再害怕了。

他又想起，英格尔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语。

“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，就是永远吸取不了教训”

“对于人类来说，战争才是常态，和平只是短暂的休战。”

“和平不可能永恒，和平向来只是动荡和争端里的小小间隙。可我想拼尽全力去赚取未来尽可能长的一段和平的时光，至少，到我寿终正寝为止。”

艾利克斯曾经以为自己早已经明白，但他到现在才真正理解，而提前看清这一切的是英格尔。

或许人类之后还会经历近乎毁灭的灾难，战争也不可能永远停止，他们只是整个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两个生命，好好享受自己争取来的来之不易的和平，这样渺小的两个人。

这样一想，肩上的责任和重担，瞬间都吹走了，很轻松。

艾利克斯半阖着眼皮，决定不再和睡梦作斗争，他喃喃自语道：“你总是”

话音隐没在他的嘴唇里。

同深沉的夜色一般，他沉入了梦里。

是一夜好梦。

………

………

艾利克斯睁眼的时候，英格尔已经先醒来了。

黎明的光融化着窗棂上的霜雪，斜斜地笔直地落在脚边。

英格尔把手放在光线里，轻声说：“艾利克斯，我每次看到这黎明都会有一种感觉。”

“什么。”

“好安静。”

“是。”艾利克斯顿了一下，笑道：“但你能听到鸟叫，鸡叫，那些鸡真的吵，就不能现在宰了吃吗？”

关在外头鸡笼里的鸡应景地扯开嗓子啼鸣。

英格尔忍不住笑起来：“再等几天，等到冬火节那一天吧，而且乱跑的鸡，肉太结实，不嫩，不好吃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“呵呵我在梦里知道的。”

“应，你又骗我。”艾利克斯不信邪道：“这次我把他们喂得白白胖胖，到时候提前一天腌入味，我就不信不好吃。”

英格尔笑盈盈地点头。

过了一会儿，他笑容淡下来，露出那种平和的表情，沐浴在散光里。

艾利克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表情，整个胸腔，连心脏也沉静下来，安稳的跳动着。

“……艾利克斯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每次叫你，你都回我，你不嫌烦吗？”

“你每次叫我，我都会回你，因为我就在这里。”

英格尔看着空中黎明蔓延，转过了头，艾利克斯就在那里，看着他微笑。

一如他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。

于是他也回以微笑。

然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。

作者有话要说：

最后附赠一个小剧场：

英格尔：答应我一件事吧。

艾利克斯：我会活得比你久的。

英格尔：嗯。

艾利克斯：但是不会太久，我们很快会一起去找你。

英格尔笑：好。

全文end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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